周仲鱼今天早上没有昏迷。
他看起来精神好了些。
大概吧……
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为了不想让自己担心而强装出来。
我从来都看不透他——沈心羽如是想着。
她一边轻手轻脚地收拾着病房，一边心系病床上看着自己的少年。
和自己的呆呆笨笨不同，他好像总能看穿自己。
他的眼神落到身上，仿佛能穿透她的身体壁垒，直击内心。
在他面前，所有的小心思都无所遁形。
本来这种藏无可藏的感觉会让她很害怕，但源自于他，她反而觉得很有安全感。
被他彻底看穿，她无比心安。
虽然总是忙碌，但她却很开心。
被他这样看着，很安心。
收拾一下病房，然后熟练地为周仲鱼洗漱。期间医生过来查看过，说一切正常。
早上的所有事情处理完毕，时间也还很早。
昨天周仲鱼说要吃她炖的排骨，她现在就去买。
沈心羽和周仲鱼嘱咐了几句，让他不舒服就按呼叫铃，跟嘱咐小孩子似的，说了很多遍才离开。
周仲鱼父母那边她也联系了，说今早不用带饭，她回去带。
老两口没有多问，毕竟儿子这边昨天看过，没有太大问题。小两口之间的事他们也都心知肚明，不多掺和。
沈心羽不会骑共享单车，为了尽快来回，她选择打车。
早上才十点半，有些人可能才刚爬起吃早点，沈心羽就已经提着做好的菜饭以及炖好的排骨赶回病房。
周仲鱼朝她笑笑，“会不会太早了？”
沈心羽把吃的放床头柜上，对他回以微笑：“难受就别说话啦，现在能吃一点吗？”
听着少女满是忧心的细语，周仲鱼不乐意了。
什么叫‘能吃一点吗？’
瞧不起人是吧！
周仲鱼不跟她多说什么，毫不客气吐出两个字：“喂我。”
沈心羽的动作很熟练，一点都不别扭。
调整护理床折叠角度，把小桌板支上。
然后将排骨放在嘴边吹了又吹，最后才喂给他：“小心烫。”
吃到嘴里，周仲鱼生理性地皱了下眉，但很快松开。
其实也不怪他，他是真的没一点胃口，刚刚反胃的感觉一下子袭上来，他没能控制住表情。
沈心羽把垃圾桶拿过来，她眼里全是心疼：“难受就吐出来吧。”
她心里知道，他是在勉强吃东西，为的只是让她心里好受一些。
听到少女的话，周仲鱼眉头一跳。有点赌气的感觉，刻在骨子里的叛逆在作祟。
在嘴里脱了骨，随便嚼吧嚼吧两下便用力咽下去。
吐？我要全都吃完！
他刚要侧头吐骨头，沈心羽就已经贴心地把手端到他嘴边。
周仲鱼愣了一下，看看她小手，然后又抬眼看看她。
犹豫了一会，把骨头从嘴里吐在她手上，然后看着她不急不缓地扔进垃圾桶。
沈心羽照顾病人很熟练，各种小细节都做得很到位。
虽然心里差不多有个答案，但周仲鱼还是忍不住问她：“你之前做过类型的事吗？”
沈心羽只是轻轻‘恩’了一声，看得出她不太愿意提这件事。
高一时候她妈妈病重，那段时间全是她一个人在照顾。
她很熟悉怎么照顾病人。
但是因为妈妈，现在出了这样的事，她心里一直很复杂。
在周仲鱼昏迷的那天，一向逆来顺受的她还第一次冲妈妈发了脾气……
“别发呆了，我还要吃。”周仲鱼出声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。
“噢……对不起。”她回过神，本能地先为自己发呆而道歉，然后继续吹下一块排骨。
喂给他。
之后周仲鱼再没有问相关的事。
今天表姐没有来，老爸也没有来，就只有老妈在下午的时候提了些水果过来，聊了几句后就走了。
夜晚小两口独处。
沈心羽静静地趴在周仲鱼的床边，不小心睡着了。
他没有打扰。
等到半夜她醒过来时，他才叫她去旁边空病床上睡。
就这样过了两天，白天偶尔有人来探望，晚上则是沈心羽一个人照料。
周仲鱼本来就是个身强体壮的小伙子，恢复能力很强。
静静躺了两天，他头稍微动一下就恶心想吐的症状好了不少。
只是左臂和左小腿打着夹板，活动极其不方便。
南庆市的夏天……不多赘述了。
前面忘了，中间忘了，后面也忘了。总之大中午，室外青石板能煎鸡蛋。
虽然病房里有空调，但一直躺着不动也会难受。最热的时候哪怕不盖被子也难免会出汗。
周仲鱼从躺这张床上到现在已经好几天了，想擦洗一下。
他现在状况虽说好了不少，但也只是相对之前而言。
脑袋晃动的话还是会头晕恶心，再加上基本半边身子被固定，他没办法自己完成擦洗。
于是——
“这样会烫吗？”沈心羽小心翼翼的，用拧了水的热毛巾擦了一下他的背。
“……不烫。”周仲鱼还是有些不自在，转口提议，“要不还是等明天我爸来，我让他帮我擦一下就好了。”
比起心思多的周仲鱼，沈心羽就单纯多了。
在她眼里，周仲鱼就是个病人。
她以前照顾病重的妈妈时，换尿袋，端便盆，清理呕吐物，擦洗身子……这些她都没少做。
而且这些天，一直都是她帮周仲鱼擦脸，也没觉得有什么。
只是……
看着少年宽阔的背，以及上面的淤青和还没完全好的擦伤，她心里好痛。
这都是为了保护她才弄成这样的。
看着他背上的伤，她心里难受得不行，根本容不下多余的小心思。
沈心羽偷偷用手背擦了下眼眶，语气轻柔：“就不用麻烦叔叔啦，我也可以的。”
见她不介意，周仲鱼也没再多说什么。
现在是傍晚，走廊上还有人，病房关着门。
周仲鱼坐床上尽量弓着身子，沈心羽用毛巾仔细小心地给他擦背。
毛巾如果冷了，就在热水里洗一下拧干，再擦。
擦过大块的淤青，擦过狰狞的撞痕。
本来眼泪就软，心里也难受。
周仲鱼弓着背，埋头看着床面，隐约听到背后的少女小声地抽了下鼻子。
他慢慢地扭头看过去。
只见少女惊了一下，然后赶紧转身假装洗毛巾。
周仲鱼眯着眼睛盯着她，逼视片刻后，出声警告她：“你要是敢哭，我就把你赶出去。”
“没，没有啦，就是眼睛不太舒服。”少女背对着他拧毛巾，不敢转过来。
周仲鱼盯了一会，想说些什么，但最终还是没张嘴。
他缓缓转过头继续弓身看向床面。
沈心羽同学。
撒谎是个很不好的习惯。
下次要是再说谎，肯定是要罚你的。
但今天是个例外，就原谅你了。
下不为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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