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怎么没睡？”
严羽漓是一个很好的演员，无论是之后的午饭时间，还是下午到晚上餐厅的营业，除了她的肢体在仔细看的时候会有些不自觉的僵硬之外，看不出任何的问题。
就好像无事发生，但又不是无迹可寻。
所有的伙伴都很贴心，所有需要长期弯腰的工作，都没有让她来做。不让她洗碗，不让她切菜，时不时还把好吃的往她嘴边送。
甚至还因为担心她心理创伤差点不让她去前面接待客人。
她微笑着婉言拒绝，表示自己没问题。然后拿着菜单，挂起温和的笑意，迎接第一位到店的客人。
但怎么可能完全没事。
“午饭你也没吃多少，刚刚晚上你也没怎么吃。”
他来到羽漓身边，手上端着一温水。羽漓站起来，蹲久了猛地起身，眼前一黑，很快就被男生拉住手臂。缓过神，杯子已经在自己手中。
要说王俊凯，皮起来比谁都皮，嬉嬉闹闹好像没心没肺的模样，但其实比谁都细心。
比如察觉到她虽然一直都跟随所有人的步调，但其实根本没怎么动筷子。
“也就现在。”
见羽漓接过杯子，两只手捧着杯子一口一口地喝着，有些疑惑地看着王俊凯。
“你白天笑起来真没你现在不笑的时候好看。”
作为偶像，公司在她小时候的就一直教导，无论面对什么事情，只要还有工作、还有行程，就一定要掩盖所有的情绪，用工作应该存在的表情，来面对摄像机。
不用任何理由，不要任何借口。因为偶像，是包装出来的商品，是让粉丝和路人开心的存在。本人的喜怒哀乐，如果影响到作为偶像传达的情绪，就是失职。
就像现在，她出事没有出现在正片里，她就不能在正片中流露出一丝一毫的难过。相反，如果节目组想要这个虐点，她就应该配合节目录制，甚至夸大这份心理阴影。
“我笑起来挺好看的吧。”
她喝着水，有些委屈地小声反驳。
作为偶像，在舞台上大多数时候都需要微笑。因为一旦冷脸，什么“脾气不好”“甩脸色”“队内不和”，就会成为人们攻击的点。所以在出道初期还没有那么自如的表情管理的时候，粉丝可能经常会看到她们镶嵌在脸上僵硬而又公式化的笑容。
羽漓知道自己长得好看，也知道自己笑起来怎样是最好看的。粉丝混剪的换装舞台，每一个成员，在各自每一场打歌舞台上的笑容都是一样的，甚至嘴角上扬的弧度都别无二致，这是她们反复联系之后得出最妙的上扬角度。
“练了好久呢……大家都说好看的。”
“是！好看！”
王俊凯听起来有些生气，手指戳了下她的脑门，一时不知道从哪里说起。
确实很好看，也看的让人生气。
国内新闻已经报道了，热搜上，严羽漓的名字高悬前端，久居不下。不知道是谁在现场录像，虽然节目组已经在第一时间下架了网上流传的视频，但还是有人保存传播开了。
他也是刚刚看到了她发的微博和ins安慰粉丝，才发现她没睡。去房间找她，也没见着人。在客厅环顾，才看到了半掩着的房门，和屋外院子里蹲着的女孩。
说到底，他还是软下声音，没去责怪些什么，而是问道：“不饿吗？”
“有一点。”刚刚肚子有叫，但现在已经饿过了。她把杯子端在手上，手心里的温度因为变凉的水有了些许凉意，“但现在还好，明早吃饭就行了。”
刚刚在屋内，闷得慌。明明空调里吹出来的冷风让她浑身冰冷，但总觉得闷的透不过气。也睡不着，就想着，来屋外待会。
好在节目组选的地方很好，院子里黑漆漆一片，远离街道，没有人群。院唯一的光亮是遥远的马路上隐隐约约传过来昏暗的光，和门内入户口那透过门漏出的光线。
等王俊凯的视线终于适应了这样的昏暗，他也终于看清严羽漓的穿着。
“不热？”
长袖长裤，虽然宽松，但肯定不如短袖舒服。他记得各自回房间之前羽漓穿的不是这件，看起来，这件也不像是睡衣。
而且，她的发梢也一缕一缕地黏在一起，看起来湿漉漉的。按道理来说，几个小时之前她就应该已经洗过澡了，在餐厅营业结束回来的时候。
“还好，刚刚出汗，就又洗了一次澡……衣服脏了，就换了一件。”
说出来的话是真是假，那种心虚是个人都能听懂。王俊凯叹了口气，手指又在她额前弹了一下。
“疼啊。”
她不满地嘟囔道。
主要是现在，她现在真的觉得长袖比较安全，可惜没带高领。这种心理作用她知道不好，也在心里安慰自己没事不要在意，但总是会控制不住地不安。
直到换上长袖，那份不安感就减弱了几份。
要是在灯光下，王俊凯大概还能看清羽漓脖子的颜色。皮肤的主人像是跟自己的皮肤有仇一样，蹂.躏得通红不堪。
夜幕下，女孩双手捧着一个杯子，旁边的男生也没有说话，陪着她看着夜空。科尔马小镇的夜晚，没有偶尔晚归的车辆，没有深夜奔波的人们，静谧、恬适，夜空中点缀的星星和耳边树叶随风的摩擦声，似乎是这一片寂静中为数不多的生气。
她想到了吉维.尔的那天晚上，避无可避。直到男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，她才抽回思绪。
因为太过安静，两人说话的声音都不是很响。但就是这样的轻声细语，平添几份温柔和缱绻。
“节目录完，有什么安排吗？”
有很多安排，整个2018年排满了行程。但现在的她，却极度渴望给自己放个假，哪怕只有两天也好。
仔细算下来，大部分工作都在八月开始，她还有一整个七月和六月的尾巴，可以作为学生，或者是作为严羽漓，好好生活。
“想……先回家待两天。”
在一切之前，她特别特别想一个人待着。一个人在房间窝一天，或者躺在床上根本不起来。听听音乐，打会游戏，夕阳西沉的时候简单地开火下厨，在夜幕降临之后一个人在小区的公共秋千那里看会月亮，应该会很舒服。
“重庆？”
“北京。”
乔绅家里开发的楼盘，也算是走后门，她用最低价买了一套。方玟也把机会给了王俊凯，他碰巧就买在了羽漓楼上。
至于是不是碰巧，也只有当事人知道。
房子一买完，身无分文。她倒也习惯了这种感觉，毕竟倾家荡产也体会过一次了。
闻言，王俊凯没有说话。他目前宿舍住的挺好，平时四处跑，房子也没急着装修。现在看来，还是弄好比较方便。
又是一阵沉默，两人没有再找什么话题，各自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羽漓脑海里有各种各样曾经的画面，只能低头小口小口地喝完杯子里最后一口水，舒了口气。
“这里的星星好好看。”
她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安宁，边上的男孩也看向了她。他俩没在一起看过星星，这是第一次，但这句话，就好像听过一样的话。
其实刚刚脑海里所有刚刚出现的画面，似乎都和一个人有关。
她想到了那片盛开在吉维.尔的蓝星花，和接到男孩电话的那个晚上。想到了运动会上朝自己奔跑的男孩，接过自己手上的矿泉水。高考后的病房，跨年夜的靠近，还有饭桌上，永远记得自己爱吃什么，又或者在厨房里，永远会把好吃的第一时间送到她嘴边的男孩子。
但所有的画面，最后都归于白天那个模糊不堪的画面。温热的怀抱，和半挡在她面前逆着光的侧脸。
她有一个很任性的想法，并且愈演愈烈。深夜似乎不适合做什么决定，特别是在她思绪本就不清晰、心理本就很不平静的深夜里。
“回去睡觉吧，还有两天呢。”
她低着头，听到了男孩的声音。
“王俊凯。”
难得喊了全名，男生移动的脚步停了下来，耐心地等待着羽漓接下来的声音。
“回去之前……”
“可不可以，让我抱一下。”